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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清晨,应提早早起来,照常做了会晨间运动,然后再去准备早餐。
她做好早餐,楼淮也醒了。这几天休息在家,楼淮有意放缓了手头的工作,大部分时间都在陪她,因此作息也变得懒散了些。
比如早上起床,远比之前要晚一个小时。
以前他忙起工作,早起晚睡是常用的事,应是少不了抱怨,甚至希望他能预留出时间多享受生活,也陪自己。现在他倒是舍得给了,她呢,反倒是不在乎了。
有时应是会想,这样错频的感情,她过去到底是怎么一次次坚持下来的。
她将最后一个荷包蛋端上桌的时候,楼淮洗簌完毕从盥洗室出来。
应朝他笑着,说:“过来吃早餐。”
早餐吃得很是清淡,两人都不喜欢在吃东西时说话,因此聊过几句话后,两人默默吃早餐。
吃过早餐,应在客厅走了会,随后拿过墨水屏看书。
是一本金融小说。
楼淮收拾完餐桌,走到她面前,她都没察觉,看得极是沉迷,他不由低头朝她手上的屏幕扫了一眼,末了笑着说:“对投资感兴趣?”
应缇从屏幕中抬眼,并没有第一时间去回答他的问题,而是说:“你今天不是要回去看你妈妈吗?”
楼淮在她身旁走下,说:“不着急,晚点再过去。”
应缇说:“那你把握好时间。”
话落又去看她手上的书。
从前只要他待在家,她都要缠着他,哪怕是什么事都不做,只是缠他一事,她都甘之如饴。
今天难得她是无动于衷的。
这样被忽略的感觉,楼淮很是不舒服。
他通常不舒服了,都是要即刻表达出来的,他也没再多想,伸手抽走应手里的电子书。
阅读一下子被打断,应提侧过脸看他,眼里多有不解和责怪。
楼淮淡淡笑着,退出墨水屏当前的阅读界面,这才注意到她书架上多了好几本投资相关的书籍,当然也少不了剧本。他扬扬眉,把墨水屏丢在一旁,随后伸手揽住她的肩膀,说:“怎么对投资书籍感兴趣了?“
应缇说:“刚拍完一部投行相关的剧,总觉得熟悉得有点浅,多看点书学习学习。”
“想学习,来我公司,或者我安排你去国外读书。”
去国外读书一事,他上次也这么提过。
应缇说:“就是看看,当作是长知识了。”
楼淮把玩着她的头发,说:“表层学习容易过段时间就忘了。”
应缇没接话,反而是提醒他:“你该回家看你妈妈了,晚上还要早回来呢。”
楼淮笑了声:“晚上到底是要和我说什么话,真不能现在说,非得等到晚上?”
应缇点点头。
楼淮说:“行吧。”
他起身准备回房换衣服,走出两步了,想起什么,转过身,朝她招手,说:“来帮我搭配衣服。”
他的衣服大部分都是西装,实在没什么好搭配的。
今天回家,都不用穿西装那么正经,应提便给他拿了一套比较休闲的衣服,然后外加一件黑色毛呢大衣。
肩宽腿长的人,穿什么衣服都很是上相,且有气质,尽管今天过后,就要彻底和这个人分开,应提还是不得不臣服于楼淮的外貌。
可到底是和她无关的人,她帮他理好衣肩,退后两步。
楼淮说:“离那么远做什么?”
说着,他往前一步,同时伸手将她拽过来。应提跌在他的怀里,他低头,顺势挑起她的下巴,在她唇上吻了下,说:“明天回临城,别忘了我的行李。”
她昨天整理好的行李就放在衣帽间,樱花粉的一个,靠在墙角,同周围冷淡风的装饰相比,实在显眼。
应缇侧目,看着那行李箱,沉默了好一会,说了声好。
时间走到九点,楼淮总算出门。
应缇送他到门口。
楼淮说:“中午别自己做了,我已经通知阿姨上门,想吃什么和阿姨讲。”
应缇说好,一副安静乖巧的模样。
楼淮看了看她,想走但又似乎不愿,应是笑着说:“晚上就回来了。快去吧,别让阿姨久等。”
楼淮轻轻叹了声气,说:“那就再让我亲一个。”
说着也不顾她的意思,他将她拉过来,又是一个深而绵长的吻。
吻完了,似乎也足够了,他搭乘电梯下楼,这次再也没有一丝的犹豫。
应缇在门口看了会,直到电梯抵达一楼,屏幕上闪着一楼的字样,她才转身回屋。
楼淮回到老宅,还没进院子,就看见家族里的人都差不多回来了。
如今老爷子年事已高,虽然楼家大权给了楼,但是不到最后一步,一切就都没有定论。况且,老爷子手里除了楼家大权,还有别的东西可求,因此越是到了这种阖家团聚的日子,平时无论在外有多忙碌的楼家子孙,都要一一往回赶。
这些熟悉的楼家人里,淮难得的,看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
他那个只要爱情不要前途的父亲??楼望生,今天竟然也回到了楼家。
楼望生正和家里小辈讲话,一个侧目,看到了不远处的儿子,先是愣了下,随后拍了拍小辈的肩膀,笑着说了几句,随后抬步朝楼这边走过来。
赶在他过来之前,楼淮跟没见到这么个人似的,转身,寒着一张脸往楼家大门走去。
楼望生就这么落了个空,周围看戏的同辈小辈时不时拿眼往这里瞧,他脸上说不出的尴尬,但好在他这人心态好,哈哈自嘲两声,走开了。
楼淮跨过前院,来到了前厅,老爷子正端在位置上品茶,围在他身边的是楼淮大伯的两个孙子,一男一女,今年刚上小学,声音脆滴滴的,把老爷子哄得那叫一个开心。
以至于楼老爷子看到他了,神情还笑笑的,问了一句:“回来了?”
楼淮嗯了声,也没再多说。
楼老爷子也没当回事,一边逗趣两个小娃,一边说:“你看小良小音一转眼都这么大了,你是不是也该努力努力了?”
楼淮看了眼两小孩,许是他神色凛着,看着就不是好相处的人,两小孩也不敢跟之前那样放开闹,这会都拘谨地站在一旁,朝他喊了声,随后各自低下头。
老爷子见状,挥挥手赶人,说:“你母亲在后院二楼等你很久了,你们母子聊吧。”
楼淮点了下头,转身离开。
楼观棋看着他远去的身影,回头笑着和两小孩说话:“别和你们小叔一般见识,他那人啊,无趣得很。”
后天就是过年,家里随处可见的门联红帖子、红灯笼。
楼淮一路穿过后院的走廊,廊檐之内到处可见的喜庆装饰,廊檐之外则是白色的雪层。
他走在这寂静的走廊,脑海里最先想起的是应缇,想她这会正在家里等他回去。
而这楼家人再怎么多,过年再怎么热闹,那都和他无关。
他步上台阶,穿过二楼的一段走廊,来到了客厅。
母亲周芳礼这会正在修剪花,听到他的声音了,抬头看来一眼,片刻后又收回去。
楼淮环顾了一圈,见没有其他人,在母亲左手边的位置坐下。
客厅沉寂了大概两分钟之久,周芳礼修剪完花瓶里的花,拍了拍手,起身去洗手,再回来时,她一边拿着手帕擦手,一边说:“你父亲回来了。”
楼淮说:“刚看到了。
“今年家里人比较齐,你作为家里的老大,是不是该有老大的样子?”
“老爷子还在,我可不敢一言堂。”
听到这话,周芳礼将手帕放在桌上,说:“我看你就是太敢了。”
楼淮笑笑的:“母亲,别拐弯抹角,叫我回来想说什么,您说吧。”
“过年留在家里,就算你再不喜欢这些人,面子上总要过得去。”
“我从来不要面子。”
周芳礼叹了声气:“非得我把话说得更难听吗?”
楼淮扬扬眉,大有一副洗耳恭听放入样子。
周芳礼便说:“你父亲人是回来了,但也把外面那对母子也带回来了,虽然还没有不要脸到把人往家里带,但你这两年做得太过分了,一次次忤逆你爷爷,你该知道这个时候他同意你父亲把那对母子带回来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什么?”
楼淮仍旧一副波澜不惊的模样,仿佛楼家变天了也和他无关。
周芳礼的好修养在这一刻消耗殆尽:“楼淮,你父亲这样对我,这些年我已经逐渐看开了,到了现在这种时候,作为我的孩子,你一定也要这样对我吗?”
“您言重了。”
“事到如今还不够严重吗?因为你的一意孤行,你的爷爷要让那对母子住进楼家,那我这么多年的忍耐成了什么?”
楼淮说:“我劝过您,可以离婚的。”
周芳礼的脾性瞬间变得激动:“不可能!要能离当年早离了,当年我因为他们所谓的爱情受尽了屈辱,连我的家里人都不愿收留我,这时候叫我让出位置给他们腾地方,让他们这对苦命鸳鸯光明正大,不可能!”
楼淮起身,走到旁边的桌子上,倒了杯水,走过来,放在母亲手旁,说:“您何必?只要您愿意离婚,之后的事我来解决。”
周芳礼说:“怎么解决?现在你连公司都打理得吃力,你怎么解决?”
“当然是让他们不好过了,他们让我的母亲不好过,我礼尚往来也回给他们一点,您觉得呢?”
周芳礼算是明白了:“说来说去,你就是不愿选择最近最简单的那条路。非得和那女孩子继续耗下去。”
楼淮说:“您叫我回来,果然不是要和我说您自己的事。”
“都一样,你选择和温昭结婚,你爷爷那边高兴了,就不会给你设难,他也就不会专门拿那对母子来恶心我。”
“我结不结婚重要吗?”
周芳礼闭上眼,长长叹了一口气,很是平静地说:“知道为什么当年你父亲没有坐到你现在这个位置吗?”
楼淮说:“因为他出轨吗?”
“出轨算什么?楼家那么多人出轨,你爷爷就是个好例子,不缺你父亲一个。他差就差在不听话。”
话落,周芳礼倒是自嘲地笑了:“也好在他不够听话,不然今天坐在这里的就是那对母子了。“
楼淮神色冷了些:“您要我听话对吧?”
周芳礼说:“你爷爷一辈子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他最见不得就是安排好的东西被推翻,定好的规矩被破坏,小淮,你可以有脾气,但现在不是时候,或者说,感情这种事情上你不需要有什么脾气,一个男人的脾气更多的是应该放在事业上,
别学你那父亲,到头来,一事无成。”
楼淮笑了下:“我既不会做父亲选择的那条路,但也不会任人摆布,母亲,别在替爷爷传话了。”
周芳礼摇摇头:“你是不是忘了你姐姐当年的恋人是怎么消失在这个世上的了?”
这话刚落,楼淮收起脸上的笑意,神情变得格外严肃正经:“您在威胁恐吓我吗?”
周芳礼说:“不是恐吓也不是威胁,是一种善意的提醒。我明白你并不是非那个女孩子不可,你只是习惯了有这么一个人存在,既然如此,就别伤害人家。她和你不同,你认真不起。”
“别威胁我,我的人我愿意什么放手是我的事,我的人生该是什么样的,我也会自己定夺安排,不管是您还是老爷子,都别想指点一二。”
“......“
周芳礼晓之以理动之以情,换来的却是他的油盐不进,这会真是被气得不轻了。
“好,你非要这么固执,那你就试试看,看这往后的路是否非你所愿。”
楼淮当作没听到,反而劝她:“母亲,您如今事业有成,周家和楼家对您来说已经没有那么重要了,而父亲更不值得一提,他只是您人生中的一个小污点,为何不抹去给自己一个痛快?”
周芳礼手往门口指:“你走吧,我不想看到你。”
楼淮扬扬眉梢:“那待会中午用餐了我再来叫您。”
说罢,楼淮转身利落退出客厅。
从客厅出来,刚走出没几步,他就看到了站在观月台边上的楼如愿。
这阵子楼如愿也异常忙碌,随着她扩大直播市场平台,每天都有看不完的项目方案,还有见不完的主播。
知道这会楼如愿等在那边绝非是凑巧,走过去,刚走到人跟前,就听自家姐姐戏谑道:“把母亲惹毛了?”
楼淮说:“她一贯修养好,这次是因为父亲回来了?”
“你把她气着了,别把责任推到别人身上。
在他们三人眼里,父亲楼望生永远是个外人。
楼淮说:“每年见面都要说那些事,听多了没意思。”
两人下楼梯,闻言,楼如愿停下脚步看他:“一定要和她在一起?”
一定吗?
好像也不是那么肯定。
但眼下是确定的。
楼淮说:“至少目前我还没结束的想法。”
楼如愿冷冷笑了声:“男人果然不是什么好东西,人家的生命可能随时都有危险了,你倒是先起自己的感受了。
楼淮目光眯起,很是信誓旦旦地说:“他们不敢动她。”
楼如愿说:“是吗?”
两人走到廊檐下,看着远处的荷花池已然被冰块冻住,楼淮说:“要动手早就动手了,不会这么三番两次地警告我。”
楼如愿想了下,反问:“他们怕你做出什么不好的事情出来?”
楼淮唇角弯起,漆黑如墨的双眼就看着那被寒冰冻住的湖面,不紧不慢地说。
“他们要是敢动她,我不介意同归于尽。”
楼如愿说:“是吗?”
楼淮说:“可以一试。
见他信誓旦旦,好似对什么事都胸有成竹,楼如愿不免说:“如果是她动了念头,决定先离开你呢?”
几乎是毫不思索的,楼淮说:“不可能,她不会。”
绝非是他这般笃定,而是应是绝不会离开他。
她舍不得,要是能离开,早在两年前,她就该一走了之,彻底和她断了往来。
楼如愿说:“凡事不要那么确定,谁都有泄气的时候。”
听到这话,楼淮不由转过脸看她,说:“今天姐姐你也来做爷爷的说客?”
楼如愿摇摇头,说:“我也是女人,我只是站在一个女人的角度和你分析问题。”
楼淮说:“那你多虑了,我和她挺好的。”
楼如愿就不再说话了。
中午楼淮留在老宅吃饭,饭后,免不了被家里长辈叫过去谈话。
虽然楼价这几年私底下斗得厉害,但面子上倒是一派祥和,尤其这次叫楼淮过去谈话的是家里几个处在权利漩涡外,只知道教书授课的长辈。
其中一位是在国外教授金融学科的长辈,为人处事很是温和儒雅。
楼淮想到今早出门前,应是在看的投资书,觉得要是她能对金融感兴趣,转行也不是不行,于是便和这位长辈多聊了会。
一直到下午四点,老爷子唤人来叫。
楼淮告别这位长辈,离开时,手上多了几本书籍,都是一些读起来通俗易懂的书籍。不管是当作读物增长见识,还是作为金融的入门学科,都是很不错的。
管家见他拿着几本书,便说:“老爷子找您说话,这几本我先帮您拿袋子装着,等会再拿给您。”
楼淮摇摇头,说:“不麻烦了,聊不了多久。”
管家一时哑口无言。
爷孙俩每次谈话,要么针锋相对,要么匆匆结束,每一次都是不欢而散的。
楼淮拿着几本书来到前院的一处书房,进门前,他先敲了敲门。
里面传来一声苍老的“请进”。
他推门进去。
房间里并不只有楼观棋一个人。
他这会正站在楠木书桌前写毛笔字,而站在一旁给他研磨的,正是刚不久前被楼淮忽略而过的人,也是他的父亲??楼望生。
楼淮看着,眼里的寒意更冷了几分。
楼观棋无事发生一般,见他来了,放下毛笔,楼望生也是有眼力见的,忙从旁边冒着热气的池子拧了一条毛巾,递给老爷子擦手。
楼观棋擦完手,丢给一旁的楼望生,看着楼淮,说:“终于有空来了。”
楼淮声音淡淡:“我现在也可以没空走。”
闻言,楼观棋重重哼了声:“回国这几天,要么陪女人,要么陪你毫无用处的六叔,就是没时间陪我这个老爷子谈话。”
楼淮不紧不慢的:“您知道我时间一向紧张。”
老爷子彻底怒了,就要发飙,被一旁的楼望生劝住,说:“小淮就这脾气,您年纪了,气大伤身别跟他计较。”
安抚完老爷子,又看向楼淮:“小淮,你爷爷身体这两年越来越大不如前了,你别气他。
楼淮轻描淡写地瞥了他一眼,眼里全是不屑:“爷爷,你今天有客人,我年后再回来看您。”
说完他转身就要走,被老爷子一声喝住:“什么客人,那是你爸爸!”
楼淮也没回头,只是说:“当年他决定离开这个家,我和他可是断绝了父子关系,他也发誓不再回来这里,如今他不是客人是什么?”
楼观棋压着怒意,说:“父子哪来的隔夜仇,要不是他,哪来的你?”
“我是我母亲生的,和他并没什么关系。”
楼望生听不得这话:“小淮,当年的事,是我没处理好,现在我回来是想为当年的事做个弥补,你不要这么抵触我。”
楼淮终于舍得转身,他看着楼望生,面容是笑着的,话语却是冷漠极了,他问:“怎么弥补?”
楼望生说:“自然是回来和你母亲好好过日子,和你修复关系。”
楼淮冷斥了声,说:“我和母亲都不需要。
楼望生还想在说什么,被楼观棋一个眼神示意,也就闭嘴了。
楼观棋看了看父子俩,说:“你父亲固然有错,但自古以来,哪个男人不犯错,这次你父亲愿意回来,你们也许久没有住在一起了,年后你就搬回老宅。”
楼淮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说:“是把外面的一家子搬回来吗?大小家养着?”
这话一落,不止楼望生脸色难看,楼观棋的神情也好不到哪里去。
但姜还是老的辣,楼观棋很快恢复淡定,说:“那到底是你的兄弟,身上流着和你一样的雪,怎么也是个楼家人,怎么不能搬回来?”
楼淮眯了眯眼睛,说:“我不同意,你们二位也别来恶心我母亲。”
说完他就要走,身后传来楼观棋愤怒的声音:“外面那个孩子可以不回来,那你就按照我的话,和温昭结婚。”
人气到了一定程度上是会被气笑的,楼淮说:“爷爷,不用这么三番五次地威胁我,楼望生一家子敢搬进老宅恶心我母亲,我可以让老宅一夜成为平地,至于您说的结婚,我的态度一直很明确,这婚我不会结。我希望下次您再叫我回来,是关于
工作上的事,而不是这些无关紧要的琐事。”
琐事?
老爷子气得胸脯起伏,正要怒斥回去,只见楼淮已经打开书房的门,大步离开。
“真是越来越变本加厉了,都敢和我放话了。”楼观棋气得心脏疼。
楼望生赶忙给他道了杯温水,然后打开速效救心丸,喂他吃了两粒,说:“小淮脾气一向硬,您当然还说他最像您。”
楼观棋才不听这些话,说:“楼远道呢?”
楼望生无声了一会,显然愣住。
楼观棋说:“这么多年了,终于舍得回老宅,不就想为你另一个儿子做打算吗,人呢?”
楼望生立马拿出手机,一边摁电话号码,一边说:“他在工作,我这就给他打电话,说爷爷找他。
楼观棋看着这不成器的儿子,心里叹了声气,但比起越发脱离掌控的孙子,再花时间培养一个听话的傀儡,显然是个不错的选择。
他说:“别打扰他工作了,过年让他回来吃饭。”
楼望生呆住。
楼观棋说:“但那个女人不能进门。”
进不进门不重要,重要的是老爷子肯认可小儿子的存在。
楼望生说:“好,小梅那边我会去说明情况,绝对不会闹到您面前来。”
楼观棋哼了一声,说:“有这心思多安抚小周,别让外面的人看笑话了。”
楼望生想了想,说好。
楼淮从书房出来时,周身气压极低,以至于楼家其他人见到他了,都不敢上前打声招呼。
外面正稀稀落落下着小雪,不远处有小孩正在玩雪,很是兴奋,他看也没看,寒着一张脸走出老宅,到了停车的地方,他先拿手机给余助理打了一通电话。
开口第一句问的便是:“最近老爷子有没有在公司安排人?”
楼淮刚接手楼家时,楼老爷子插手公司事务是常有的事,人员项目,他都要一一过目安排,楼淮也不着急,颇有耐心地等着老爷子安排的人惹事,比如内外勾结吃回扣,又比如接一些乱七八糟的项目,甚至有个别敢的,直接进行内幕交易,他
让人盯着,抓了几个做典型处理,从那以后,老爷子也就不怎么具体过问公司的事了。
再后来就是楼淮陆陆续续换掉老爷子的人,虽然老爷子很不满,但江山一旦易主,心腹又不能堪负重任,只能逐渐退出历史舞台。
公司高层里的人,基本都是楼淮培养起来的人,至于平时老爷子为了撑面子,要在朋友面前要面子,安排一两个人进来,只要不是什么重要位置,楼淮基本当作看不见。
要想一池清水,丝毫不沾染一点污垢,对于一家成熟的大企业来说,基本是不可能的事。
楼淮深知这个道理,但他无论也想不到,老爷子年纪大了,非但不安分,反而搅起浑水了。
当年因为楼望生不愿意放弃外面的女人和孩子,被他扫地出门,当年的态度何其坚决,如今竟然也能将那私生子接回来了。
余助理一听这话,立马说:“没有,最近两个月老爷子都没有再安排人进来。”
楼淮揉了揉额头,说:“楼远道这个人呢?”
听到这个名字,余助理先是懵了一会,随后才想起,这人是谁,立马说:“没有。”
楼
淮问:“确定?“
“确定,这人如果来公司,我肯定第一时间收到消息。”
“你继续注意,有情况随时和我说。”
余助理说好,又问:“需要我查下楼......那个人最近的消息吗?”
楼淮说:“不用,我过年不在北城,我母亲那边你注意点。”
余助理忙说:“周总是生病了吗?是否需要我上门照看?”
楼淮说:“不需要,盯着就行。”
余助理一时理不清头绪,但又不能直接明问,只能在结束这通电话后自己去查,便说好。
电话一时无声。
过了些会,还是余助理开口问:“您和应小姐明天回北城,我接你们去机场?”
楼淮说:“我们自己过去。”
话落,他挂掉电话。
楼淮是要打开车门扔手机时,才发现适才从六叔那里取的书,一直被他拿在手里。
雪还在下着,虽然不大,但落到身上,落得多了,多少就有些重。
这会,书籍上也落了不少雪,淮看了看,抬手,拂去书籍上的雪粒子,随后打开车门,将手机扔到驾驶座,放书时,他动作便轻了许多。
或许是心中仍有愤怒。
他
也没着急上车离去,而是站在车旁,点了一根烟,不紧不慢抽着。
天冷,呼吸间的气息和那青白色的烟混为一体,要真不去仔细分辨,都很难分辨这烟雾到底是抽烟造成的,还是因为天冷呼吸所导致的气息。
抽完一根烟,就要从烟盒敲出第二根,一个侧膜,淮就看到了刚才被他细致放在副驾驶座位上的几本书籍。
随后,不由自主地,他就想到了应缇。
昨晚以及今早出门前,她都叮嘱他今晚早点回家,说是有事和他说。
她从来都是正经而认真的,哪怕是一件小到不能再小的事,到了她那里,都要严肃以待。
或
许她是他生命里唯一一个让他永远可以毫无设防的人,让他不平的心境有个柔软去处的人,这一刻,楼淮想的是,要早点见到她。
不管她晚上要和他说什么事,他都要早点见到她。
尤其是在楼观棋和楼望生那般恶心他之后。
迄今为止的三十几年,他所有情绪的愤怒点都和楼家有关。
而眼下,在新的一年到来之前,在要和应缇走进第六年的相互陪伴的情况下。
楼淮想的是,他要见到应缇。
于是烟也不抽了,心也变得安静了。
他打开车门,弯腰坐进车里,驱车驶离楼家老宅,朝望京新景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