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72

楼淮能否自己的世界消失得干干净净,应是并不是很清楚,但自那晚后,他倒是高频率地出现在她周边。

起初是借用短剧投资的事宜,淮亲自来过公司几次。

他似乎很重视这次的合作,次次双方见面会谈他都会亲自参加。

甚至连合同里的条款,他都一一拟定。

原本是一份很简单的投资合同,投资标的都不及他平时经手项目金额的十分之一,他却极其认真,前前后后为了里面的条款开过几次会,务必要做到精益求精、百无一失。

但是再怎么精益求精的条款,改到最后,无非是有利甲方又或者乙方,就看那一边更为强势。而这次,任谁都看得出来,楼淮设置的每一个条款,都是有利于应缇这边的。

他也基本毫不掩饰这种明目张胆的做法。

应缇这边的人看不懂他的操作,看他都像在看撒钱童子,但毕竟是投资方,再不懂也只能小心翼翼担待着。

公司才刚起步,这时候可不好得罪这尊大佛。

唯有赵亮百思不得其解。

一周有两天的时间里,谁会来朝阳街这边一趟,分别是周一和周五,就跟上下班打卡一样,存在感非常强。

那是一天周五下午,双方还在商议合同条款的问题,会议中途休息的时候,赵亮把应提拉到隔壁没人的会议室,关上门,抓着头发问应是:“那晚和平台那边的人见面,我不是被灌醉了吗?后来我一直问你那晚后来你和他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你一

直说没有,可是你现在看看他那样,你们真的没有发生什么吗?”

应提反问:“你希望我和他发生什么吗?”

“怎么可能,我巴不得你和他不要有关系,拼事业的大好年纪,男人只会影响你拔刀的速度。”

“我的想法和你是一样的。”

赵亮不相信:“那他怎么天天来这里报道,不就一份合同,对他来说他也不差那点钱,更不差这一个项目。”

应缇对此也很苦恼,她本意并不想和他纠缠,然而就如同楼淮说的那样,他就是要肆无忌惮地假公济私,他不光说,还要行动。

应缇无奈说道:“要不你去和他说说,到底这合同他有那方面不满意,咱这边配合改,又或者你和他说咱不和他合作了?”

赵亮瞬间愁眉苦脸。

公司刚起步,这时候就算再有不满,他做不到把送到面前的钱往外推。

他愤愤道:“赶紧吧,剧都后期制作完了,别等真的要上线了,合同还没着落。”

好在淮也没太过分,商议了半个月的合同条款,终于在第三周的上班第一天敲定。合同盖章签字的那天,应在打印室扫描盖章的合同留存。

打印室的声音呲溜几声就停了。

纸从上面的面板过卡槽,滑到卡槽下面,打印机的显示屏上显示操作完成,应提点了关闭,然后拿着那份合同转身就要走出打印机室,一个转身,就看见楼淮站在打印室门口看着她。

这半个月以来,虽然没少因为合同的事,线上线下联系过,但是他很少直接和自己接触,大部分时候还是以正事为主。

今天算得上他第一次拦住自己。

应缇知道他有话要和自己说。

她也很直接,问:“怎么了?是合同有问题?”

楼淮走进来,走到她面前了,他说:“后面我就不能经常过来了。”

话语里听着还有些不舍和委屈。

应提说:“这是好事。”

楼淮扬了下眉,似乎早就料到她会这么说。

也是,她这次妥协没将他往外推,不过是因为他给出的价码足够诱人,对于一个初创小公司而言,实在是脑子锈透了才会把他往外推。

应摆明了是公事公办。

楼淮说:“晚上大家一起吃个饭?都谈了这么多次了,好不容易谈成合作,你们这边是否也该表示表示?”

就像他光明正大地假公济私一样。

如今他也是明晃晃要一份应酬。

哪怕是他讨来的。

哪怕这就是商务性的往来。

应缇也没拒绝,她说好,“不过我们的应酬档次可能没那么高大上,不知道楼总你们能不能吃得习惯。”

楼淮唇角勾了勾,眉眼舒展,显然喜悦,他说:“以后还要合作,吃一顿饭不过是为了之后更好的沟通和交流,场所倒是在其次。”

应缇说:“那您那边看看晚上几点合适,我让人安排。”

您字都出来了,可见是真当要和她客客气气,楼淮也不在乎这个微小得可以忽略的细节,说:“我这边时间都可以,看你们这边方便。”

谈完之后,应缇拿着合同原件就要离开,淮却是挡住她的去路。

她往左,他就往右,她往右,他就往左,全然是和她反着来的,目的也很明确,就是不想让她走。

打印室并不大。

周围堆着柜子和打印纸,他身形高大,挡在自己前面时,应缇感觉视野变得渺小狭窄的同时,就连周围可以呼吸的空气都变得稀薄了。

如此几次后,应提后退一步,抬眼看他:“工作不是都聊完了吗?还有事吗?”

楼淮嗯了声,十分淡定且不要脸地说:“工作的事情是聊完了,现在我是不是可以占用你几分钟的时间聊下私人的事情。”

敢情是在这里等着呢。

应缇说:“可以,不过你要是想这样一直借着工作聊私人的事情,那我想我们这份合作也没必要继续了。”

她说:“合同上的违约金我现在就可以赔。

她眉眼间满是笑意,配上她无辜的一张脸,一时让人说不清她到底是在开玩笑,还是很认真严肃。

但有一件事,谁是可以肯定的。

她并不想和他藕断丝连,哪怕这份眼前的这份合作确实诱人,必要时她也可以违约赔巨额违约金。

楼淮思索数秒,侧身给她让路。

应缇见他不再阻扰她了,拿着合同即刻走出打印室。

脚下如生风一样,走得飞快,仿佛身后有洪水猛兽。

楼淮看着,不禁摇头失笑。

她倒也没必要避他避成这样子。

不过不要紧,如今的局面已经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好上许多了。

只要能见得到她,在工作上能和她有点往来,比起刚开始时那种被拒之千里之外的境况,目前还是要好上许多。

他想,慢慢来,不着急。

他和她有的是来日方长。

那天那顿商务应酬到底是没如期进行。

就在应缇吩咐助理订家高档次的餐厅时,淮那边来消息了,说是今晚有事要飞杭城一趟,这顿饭留着以后补回来。

因为合作往来,应用工作号加了他的微信。

随着这条推迟应酬的下一条消息是??

【楼:我下周三回来,工作上有什么问题找余助理。】

应缇没回复这条消息,只是叫住助理,说不用订餐厅了,随即一想,还是叫住助理,说:“晚上你们自己聚餐,随意消费,用我的卡刷。”

说着递给助理一张卡。

唐明明问:“那楼总那边呢?”

应缇笑道:“你想和他吃饭?”

唐明明摇头摇得像拨浪鼓:“不要,这半个月来每次和他开会大家都很害怕。”

应缇不明所以:“为什么?怕他吃了你们?”

“他气场太强大了,看人的时候好像在藐视人家似的,幸好合同签完了。”

“把他当作是寻常的合作伙伴,别把我们自己看太低了。”

唐明明想了下,说:“不过他完善后的合同条款确实更好了,法务部的同事说以后都可以按照这次的模版出去和别人签合同了,很多法规都避开了。”

应缇有点意外,说:“法务部那边说的?”

唐明明重重点头。

应缇若有所思。

就这么沉默了一会,唐明明要离开办公室的时候,小声问了句:“姐,楼总现在这样大张旗鼓的,是在挽回你吗?”

跟了应缇好几年,唐明明对两人的关系再清楚不过。

应缇装出一副神情十分严肃的样子,敲了敲她的脑袋:“是不是工作太闲了,还有时间在这里八卦?”

唐明明摇摇头,立马退出办公室,合上门。

总算清静了。

应缇给自己打了杯咖啡,坐在工位前,尝了几口咖啡,她翻出合同原件,一行字一行字地看下来。

之后的一段时间,应缇又再次忙碌起来。

最近这几个月因为都在忙短剧的事情,应缇个人工作基本停了,除了此前签约的几个代言以及一些剧的客串。

她差不多将更多的心思都放进了新公司的事情上。

她也是抱了最坏的打算。

如果这次不成功,那就当作是休假。娱乐圈有些演员拍完戏休息一年半载的并不是什么稀奇的事,虽然很容易被骂在家抠脚。

但应缇看得很开。这两年多她拍了好几部戏,成绩都不错,这次就当作是给自己放一个长假了,大不了最后再回去拍戏。

况且,最近这阵子赵亮那边也没找到合适的剧本,与其在一些不合适自己的剧本里打转,不如做点别的事情。

很快,他们第一部试水的剧后期制作完毕,准备在暑期来临前,正式上线播出。

正式上线的前一周,应缇又和市场部以及营销部的人在开会。

楼淮那边也有派平台的人过来,一部剧如何营销,如何吸引更多的观众入场,恐怕没人比专业的人更懂。

应缇并没有拒绝,这种时候,专业的事交给专业的人做,这个道理她还是懂的。

期间楼淮出差回来,给她工作号发了几条消息,都是问她工作进展如何,有需要帮忙的尽管说。

应缇简单回了两个字“还行”,其他的再无多言。

可能是她回得实在简短且让人找不到其他话继续往下延续,楼淮那边也没再来过消息。

对此,应是很是满意。

她转头扎进新的一轮忙碌中。

楼淮发出去的消息,尽管应是有回复,但在看来那跟石沉大海没什么两样。

一句还行,等于是斩断了他继续往下问的可能。

楼淮想左口过去的人反馈目前一切紧张顺利进行,想必应缇暂时确实不需要他的帮忙。

他也就没在这时候讨嫌上赶着去打扰她。

但到底还是太过想见她。

那阵子,楼淮还是去了应的公司几趟,有几次他都想找个机会和应缇说话,然而应缇眼里只有工作。

在紧张兮兮的工作范围中,淮看着她时刻拿着文件在和旁边人讨论,不得不承认,曾经那个眼里全是她的人,如今已经找到别的努力目标了。

他不再是她最主要的目标。

很残酷的结论,但却是个无可争辩的事实。

目前他能做的也只有,尽量在她面前找存在感了,以求能在她的视野里占据那么一点位置。

楼淮来往于EN资本和逐星影视的事悄悄传开。

其中周序看得是最清楚的。

恰好那天周五晚上下班,见楼还在加班工作,周序推开他办公室的门,说:“别忙了,陪兄弟喝一杯。”

楼淮没抬头,很明显并不想去。

“就知道工作,你在这工作就能看见应缇了?还不如和兄弟我喝喝酒,我给你传授一点怎么追人的经验。”

后面这句话落下的时候,楼淮终于舍得从电脑屏幕抬头。

周序计谋得逞一样,说:“走吧,大好的时光怎么能只工作。”

两人找了一家相对清静的酒馆。

点了餐食和酒,两人开始一边喝一边聊。

不过大部分都是周序在说话。

他说:“你怎么最近光往应缇那边跑了?公司还开不开了,就知道把事全部推给我,拜托,我也是有女朋友的人,也是需要挪出时间陪女朋友约会的。”

淮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周序说:“别觉得我在胡说,你也不想你以前是怎么对待应提的,那时人家多在在乎你啊,你倒好借着人家对你的好胡作非为,现在好了吧,不仅连约会都没了,人家直接不要你了。”

楼淮说:“约我出来喝酒就是说这些的?”

“别啊,这不是需要找个话题开路吗,”他笑着说,“不过你也不赖,知道从应是目前最在意的事情上入手。”

楼淮没说话,但神情比刚才是要好看了许多。

周序说:“你看看你之前那段时间,就为了一份合同,才多少钱,你前前后后拉着咱法务部那些精英陪你跑了多长时间?几个小时就能搞定的合同硬是让你弄了半个月,人家私底下问我你是不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见楼淮没做声,他继续道:“上周刚好我也和平台那边见面聊些事情,人家没少和我抱怨,说因为你的介入,应提那边他们损失了不少,底下其他股东没少怨言。”

这回楼淮倒是有回复了:“你这是在做传话筒?”

周序立马举起双手:“没有,我就是震惊,原来你一认真起来也是一掷千金的模样。”

楼淮微微挑眉,很关键地问道:“也?”

周序嘿嘿了声:“你姐姐最近很看好一个男演员,那真是一个资源一个资源的往里喂,毫不手软。”

这事没有听说。

眼下听周序聊起了,便问:“你这是在抱怨?”

周序说:“不然呢?那个男的我见过,长得很像你姐姐的前男友,都说消失的白月光是最无敌的存在,我心里是憋屈,但是我又不敢和你姐吵。”

周序很郁闷。

楼淮问:“她对那个人只是喂资源,私底下有其他往来吗?”

周序摇摇头:“没有。”

“那就行了,计较得多了,得不偿失。”

“???!!!“

周序目瞪口呆:“这是你楼淮会说的话?”他大声道,“要是应缇和别的男人眉来眼去的,你能接受吗?”

楼淮十分淡定:“别去做那些无意义的假设。”

“呵呵,我看你八成也是受不了。”

周序灌了两杯酒,那个劲也上来,说:“我可是听你姐姐说,上回她去农庄见客户谈合作,可是遇到了应,好巧不巧,应提还和徐骋在一起,她给你拍照之后,你可是立刻就赶过去了。两人都没什么关系,你都紧张成这样,要是应缇真的和别

的男人有什么纠缠,你不得把天都掀翻了?“

楼淮目光平静地看着他,仿佛置身事外。

周序本来心中就有气,见他还是如此平静,一下子委屈起来:“淮,你看我与其这样患得患失,不如和你姐姐求婚怎么样?”

他一边说一边灌自己酒。

灌到最后,竟然有要吐的趋势。

楼淮没办法,只好把人架去洗手间。

周序抱着马桶,一边吐一边哭嚎:“那个人都走了那么多年了,你姐怎么对他还是念念不忘啊。”

楼淮站在门口,偶尔往里看下情况,见他除了狼狈,其余一切良好也就放下心。

周序发泄了一会,就要起身,他踉踉跄跄的,随时有种要摔倒的意思,伸手去扶他。

就在这时,走廊的另一端传来一道极其愤怒的声音。

“徐骋,你是不是觉得我好欺负,我会死皮赖脸地赖在你这里,舍不得走。”

这道声音的主人并不陌生,淮一下子就听出了是来自应慈。

他将周序靠在走廊的墙壁上,说:“是应缇的妹妹,我过去看下情况,你自己注意点。”

周序抬手去拦他,说:“喂,这时候不是我兄弟更要紧吗?”

楼淮说:“对不起,我重色轻友,我未来老婆的事情更重要一些。”

未来老婆???

都被人踹了,能不能复合还是个未知数,他倒在这里预定上来了。

周序看着他走完了,扶着墙也走过去。

楼淮走到另一侧走廊尽头,也就是声音的来源时,正好见到泪流满面的应慈,以及神情自若的徐骋。

徐骋也看到他了,只是微微一点头,随后与他擦肩而过离开。

随着他一离开,应慈的眼泪流得更多了,她抬手去擦,然而无济于事。

楼淮走上前,无声递上纸。

应慈不想接,然而那眼泪流得并不受自己控制,她只能接过纸平铺开,放在自己手掌心盖住自己的脸,也许是没了光亮,她在手心的纸里,彻底嚎啕大哭。

楼淮和应慈并不熟,况且过去,应慈非常厌恶他。

这个时候,他也不知道如何安慰她,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才导致她这样哭泣。

等了一会,她哭声越来越小了,而这时周序也顺着墙摸到了这里,他说:“淮,回来继续喝酒吧,我还有事和你吐槽呢。”

楼淮没理睬他,而是看着蹲在地上的应慈,良久问道:“我给你姐姐打电话?”

应慈说:“我不要你管。

是有些赌气的成分在的。

楼淮回头看了眼醉得趴在墙上的周序,又看看蹲在地上的应慈,说:“如果不想我打电话给你姐姐,这边人多混杂,你去我们的包厢待一会,等你平静了,你再自己离开。”

最后,楼淮揽着周序回到包厢。

应慈看着也是喝了些酒的,但不是很醉,还能很稳妥地走在最前面。

到了包厢,周序又开始说起那个小演员的事情,一边说一边骂人家是做小白脸的。

应慈听了会,没忍住说:“你们男人都没一个好东西,左顾右盼。”

周序不服气:“谁都可以不是好东西,我可是好东西,哇,你是不知道,我都受过爱情的苦,怎么到了这时候就开始尝起爱情的苦了,啊啊啊我为什么要爱上楼如愿啊。”

不知道是不是酒精的作用下,还是一起伤心到了同样一件事,应慈说:“就是,为什么要爱上一个不在意自己的人?”

说着,两人同病相怜似的,竟然一边碰杯喝酒,一边诉苦。

**E:“......“

楼淮听着他们两个你一句我一句地来回顶着。

良久,他起身。

周序拉住他:“你干嘛去?说好了今晚陪我喝酒的,你可别临阵脱逃。”

楼淮扒开他的手,说:“我出去打个电话。”

“给谁打电话?应缇?得了吧,人家不会理你的。”

应慈趴在桌子上,闻声也跟着附和:“我姐超讨厌你的,你还是别去讨嫌了,啊不对,不止我姐讨厌你,我也讨厌你。”

楼淮不和喝醉酒不清醒的人计较。

他合上门,走到走廊打电话。

不知道是不是周序那句话显灵了。

一开始他给应缇的工作拨打语音电话,对方并不接。

无奈他只能给她发信息。

【楼:你妹妹在我手上。】

消息刚发出去不到十秒,应提的电话就拨过来了。

不待她开口,楼淮便打趣道:“终于舍得理我了?”

应缇口吻很是严肃:“小慈怎么了,她在哪里?”

楼淮说:“她没事。”然后又说,“你在家?”

应缇没回他,而是问道:“地址给我,我过去接她。”

“待会我会把她全须全尾地带回去给你,现在,我们讲会话?”

他有些叹息的声音从电流那端传过来。

“应缇你已经好几天没和我讲过一句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