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进无出

直到楚君珩没办法，亮出了令牌，掌柜才不情不愿的收下银子，将天字一号房给他们腾出来。

进了房间，顾朝连接奔波了这些日子总算能够轻松一下了，往床上一躺就在也不想起来，浑身的骨头都快要散架了的感觉。

连着打一天一夜的仗也不过如此。

“今晚在这里好好洗个澡，泡个药浴，明儿进了疫区也不至于太过于担惊受怕。”

此时顾朝还并未意识到楚君珩心里是怎么打算的，躺了一会儿之后，在等着小二上菜的功夫起来把她那一包一包的草药扒拉出来，配了几个小药包，打算让随行的人都能泡个药浴。

楚君珩倒是乖乖的接受了她的药包，然后道：“明儿一早我就进去，东方会留下来照看你。”

他也不想东方留下来陪着她，但眼下也没有旁人能用，把她自己放在这里又不放心。

顾朝愣了一下，反问道：“什么意思？”

意思是让她一个人留在外面？

她人都已经跟到这里了，还不让她陪着他一起？

楚君珩就是这个意思，“封锁区域太危险，我不会带着你去冒险的。”

顾朝深吸一口气，尽可能不在这种地方说话大声让他丢脸：“国公爷，难道您觉得您把我一个人丢在这里，您自己进去冒险，我就能同意您这么做了吗？”

楚君珩还是那句话：“你乖乖呆在这里。”

顾朝噘着嘴，准备来软的：“哥哥……”

只这一下子，楚君珩觉得骨头都软了，但依旧嘴硬：“不行，你不许跟着去。”

见他软硬不吃，顾朝索性软硬都不用了，干脆的说：“就算我现在答应了你，之后还是一样有办法自己溜进去。你以为一个东方能看住了我？”

这下楚君珩没办法了，她什么时候是个听话的类型了？

倒也罢了，与其将她留在这里担惊受怕，倒不如跟在身边担惊受怕，不然有点什么事儿够都够不着。

他挥挥手：“罢了，你若是实在想去，也必须老实的听话，约法三章……”

顾朝打断他：“我知道我知道，听你的话，听你的话，可以了吗？”

他如今真是越发能啰嗦了。从前可不是这样子，整一个惜字如金，听他多说两个字都是奢求。

楚君珩将顾朝配的药包分发下去让这几个人泡药浴。

若是平日里，他是绝对不会让这几个人占这个便宜的，只不过眼下不是开玩笑讲什么儿女情长的时候。

东方和这几个侍卫都是他的心腹，绝不可以出问题。

第二天一早几人进了封锁区。

他有令牌，看守的态度还挺客气，对他讲明白：“国公爷，这个地方不管是谁来了都是有进无出的，除非等这个事儿彻底解决了，要不国公爷您在外头指挥成吗？”

这话楚君珩倒是能理解的。

别说位高权重了，就是宣德帝自己亲自来了，那也是个肉体凡胎，这鼠疫的病情可不认人，该传染了照旧传染。

“本公晓得，放行。”

看守只得把人放进去。

顾朝一身男装，因为楚君珩的要求，她还特意蒙了面，浑身上下只露出一双眼睛来，就连衣服袖子都很长，手都遮住了。

她跟着进了封锁区，扭头看了一眼外头层层叠叠的禁制，感慨这个地方真的是有进无出。

这些禁制一层又一层，专门为了挡住里头的人往外出设计的，只能从外头开。

封锁区的人一个两个都出不来，也不知道这些人到底经历了怎样的绝望。

附近的镇子还只是看着冷清，好歹还有活人的气息，这里真的就只能用死气沉沉来形容了。

楚君珩来之前听说因为这个病情屠烧了一整个村子，也提前预想过这个事情的严重程度，但现在亲眼见到了的时候还是被震惊了。

从进了封锁线到现在，这座城他们已经快要把主路走到头了，除了他们自己，没有见到任何一个走在街上的活人。

道路两旁的铺子全都关着门，一些门店挂在门口揽客的旗子迎风飘摇，破败不堪。

地上依稀能看出来一些打斗的痕迹。

毕竟这种时候资源匮乏，一些底层的人会发生哄抢，出人命也是有的。

路中央偶尔会扔着一些缺胳膊少腿的椅子桌子，或者是一些破箩筐，什么稀奇古怪的玩意儿都有，唯独没有半点食物。

路面的浮土十分平整，连个脚印都没有，足可见这条路上已经许多天没有人走过了，以至于风吹的连表面残留过的脚印都抹平。

唯独那些紧闭的密密麻麻的商铺门，还在昭示着这里曾经是多么的繁华。

可曾经越是繁华，如今就越是萧条，越是冷清。

没有人，就没有生机，比起来旷野中的荒凉，这种曾经有过繁荣昌盛之后的凄凉，更加让人不敢直视。

甚至就连头顶的阳光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几个人一路走来，都觉得心里头沉重的紧。

这简直已经成了一座死城了。

东方有些忍不住的动容道：“连主路这里都已经成了这样子，别的地方可想而知。”

楚君珩摇头：“也不能这么说，别的地方或许能见得到人。”

来这里之前收到地方官给宣德帝求助的折子，这种病传染性极强，发病极快，而且难以治愈。

那个爆发起来的村庄就是因为大部分人几乎已经没有任何能够治愈的可能了，尚未被传染的也都是老弱妇孺。

即便是躲得过一时，又能躲得过多久？

等他们全都被传染了，情况只会更加糟糕，所以地方官听说了情况，索性屠烧整个村子，不管是不是得了病的，一律斩杀，鸡犬不留，尸体全部焚烧，之后封村，任何人不许入内。

若不是村子里有人为了求医在屠烧开始之前就已经跑出来了，这个鼠疫说不定现在就已经扼杀在这个村子里了。

何至于现在蔓延了一整座城池？

这一带主城区人口密集，好的资源都集中在这里，医馆药铺，若是那个村子里逃出来的人来到这里求助过，那十之八九病没治好，还把这一带的人也给传染的差不多了。

所以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周边那些地方，因为住的稀疏，或许反而好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