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章 守一辈子寡

“老爷，你冷静一点，”顾坤秀喘着粗气劝阻，“大少爷看着就像好人，你也不了解清楚就动粗。就你这身子板，打得过人家么？”

“叔叔，阿姨，我是专程来看静茹的，”贺季磊彬彬有礼道，“想不到叔叔会这般激动，也许是我太李突了。”

“贺少爷，这是哪的话？”顾坤秀哭哭啼啼道，“静茹虽然不住在将军府，可她跟中阳到底没离婚呀，听说中阳死在前线，她哭得肝肠寸断的，我和她爹怎么劝她也听不进去，可怎么是好？”

“谁也不希望发生这种事，”贺季磊唏嘘，“如今将军府上下一片哀痛，就没发生过这种事。我知道静茹对我弟弟有情有义，怕她会伤心过度，不过来瞧一眼是真的不放心。”

“可不是嘛，静茹眼里只容得下中阳，”顾坤秀趁热打铁道，“能跟别人有私情吗？偏偏有人要害她，还偏偏有人信了。我这女儿就是命苦！”

“娘，这种话就别说了，”俞静茹皱眉，“现在说这个不合适。大哥，咱们上天台吧，我有些事要问你。”

俞静茹将景宇交到顾坤秀手上，领着贺季磊上了天台。

“你这老婆子，为什么不让我动手？”俞路林气咻咻道，“沈家没一个好东西！这贺季磊可是大房的人，大房的人能善待咱们静茹吗？”

“老爷，你还认不清现状吗？”顾坤秀翻白眼道，“若中阳活着，他必定当成少帅，可他死了，人死不能复生啊，这贺季磊可是未来的上海王，你敢打他？不要命了？再说了，连静茹都护着他，说明在沈家的时候，他对咱们女儿还不错。”

“这种时候，沈家谁也没想起咱们女儿，”俞路林撇嘴道，“偏偏他想起来了，还找上门来。男女授受不亲，别让人落下口实才好。”

“你脑子里在想什么呀？”顾坤秀仿佛在听一个笑话，“哪有当兄长的跟弟妹好上的？退一步讲，好上了，咱们还得放鞭炮庆祝呢，咱们女儿还是未来的将军夫人，天生的富贵命啊。”

“好个屁啊？”俞路林气得爆粗口，“那不是乱来么？你这当娘的脸上有光还是怎么的？就算静茹真跟这小子好了，她也不是将军夫人，人家有妻又有妾，怎么着也轮不到她呀。”

“老爷，你都落魄了，”顾坤秀不留情面道，“哪来的底气挑三拣四的？静茹死了丈夫，当务之急是要重新把自己嫁出去。如今还带着个拖油瓶，谁肯轻易娶她？”

“易安不就是现成的嘛，”俞路林往白易安爹娘的房间瞟了一眼，压低声音道，“他就是静茹最好的依靠。”

“事到如今我倒是不反对了，”顾坤秀叹气，“白易安好歹有份正经工作，比外头那男人强。可就怕我不反对，静茹也未必乐意。”

“大哥，中阳的尸身找到了吗？”天台上，俞静茹哽着嗓子问贺季磊，“听说爹赶去前线了，会如何安排中阳的后事？”

“中阳的尸身安置在军营的帐篷里，”贺季磊一脸沉痛，“贾都尉本想秘密将他送回上海，可他被人暗杀后，前线告急，贾都尉也是分身乏术。若阵地失守，中阳的遗体怕是也找不回来了。”

“前线的战况真的很紧张吗？”俞静茹焦虑道，“那爹去了岂不是……”

她忽然闭嘴，意识到自己的话不吉利。

“你担心的正是沈家每个人担心的，”贺季磊却不避嫌，坦然道，“但这一趟爹不得不去。群龙无首，军心涣散，敌人就会趁虚而入。希望贾都尉他们能带领军队撑过这几天。”

“周家的军队不是在震后么？”俞静茹不解，“正是用他们的时候，他们去哪儿了？”

“谁也想不到中阳突然被暗杀，”贺季磊解释，“所以周家的军队并没有贴得太近，此刻该是赶往前线的路上。再说了，周家人未必上心了，没了中阳这个女婿，周梦很快也不是沈家的人了，周将军还犯得上为沈家卖命吗？”

“真是树倒猢狲散，”俞静茹感慨，“战场上果然没有永远的敌人，也没有永远的朋友。若这次是东北军打了胜仗，后果会有多严重？”

“轻则失去一些领地，重则连上海滩都会沦陷，”贺季磊眉心紧锁，“到时候人人都是阶下囚。”

“竟这般严重，”俞静茹明显给吓到了，“所以爹才非去不可。这些年中阳出生入死，守护着沈家，守护着上海滩，守护着东南的领土，也是不易。”

“直到今天我才彻底醒悟，”贺季磊唏嘘，“为何爹心里少帅的人选只有中阳一个。当了少帅当了将军，手里握着至高无上的权利，可责任也是对等的，肩上的担子真不是一个普通人能挑得起来的。”

俞静茹伤感道：“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了，人死不能复生。对了，娘她还好吗？”

“二娘很不好，”贺季磊摇头，“哭得眼睛都快瞎了。明明说战争就快结束了，她日夜盼着跟儿子团聚，却被告知儿子再也回不来了，那是一种什么心情？”

“我不方便去将军府，”俞静茹道，“烦请大哥好好照顾娘，提醒她别伤心过度。”

“谁的话二娘都听不进去，由着她吧。”

“若哪日方便，我带着景宇去看她。”

“你怎么住在这种地方？”贺季磊忽然转移话题道，“上次司机来这儿接你，直说你住得简陋，我真想不到会这般简陋。这种地方怎么能住人呢？”

“为何不能住人？”俞静茹反问，“你知道整个上海滩，至少有一半人住得不如我吗？若不是白易安的帮忙，我恐怕连这种地方都住不起呢。”

“都怪我，以为你不至于吃苦，”贺季磊懊恼不已，“没有及时帮助你。当时娘跟紫玥都在气头上，我给你出头惹恼了她们，直到现在她们都不肯跟我说话，我也是不忍心做得太点眼。”

“我能理解的，”俞静茹懂事道，“大哥，你已经帮了我很多了，我不敢有再多的奢求。生活上的困难我自己能解决的，我最后再求你一件事，若中阳的遗体能运回上海，你能说服爹娘让我出席他的葬礼，送他一程吗？”

“这自然没问题，”贺季磊满口答应，“人都走了，哪里还有那么多怨念？爹就没怀疑过景宇的身世，看在景宇的面子上，他定不会为难你的。”

似乎该说的话都说完了，两人先后沉默，气氛有些尴尬。俞静茹道：“大哥，要是不嫌弃，留下来吃晚饭吧，我让我娘多买点菜。”

她抬脚便走，贺季磊忙叫住她道：“静茹，我不吃饭，我还有话没跟你说呢。”

“不用跟我客气，”俞静茹道，“有话可以在饭桌上边吃边聊，易安跟她爹娘都不是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