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之间是什么时候变成这个样子的?再也没有蜜里调油的日子,只有争锋相对和互相膈应。
司马绍无比痛苦地看着她,自始自终,他要的都不过是公孙月儿开心。
可是她不仅不再开心,好像连灵魂都失去了,只有一具空壳。
笑容多半是冰冷而僵硬的,这让司马绍很担心。
他命人寻遍天下间稀奇古怪的东西,他还命人做了无数件漂亮的衣裳,他把金山银山捧到她面前,一切都是为了卑微地求她别对他那么冷漠。
他受不了了。
每每心怀希望地来到这里,都会垂头丧气地离开。
公孙月儿双手环胸,冷漠地看着他。
“陛下受不了了吗?我才说了几个字,陛下就受不了了?”
那她这段时间的遭遇,还有宋贵妃的遭遇又算什么呢?
“月儿,朕不需要天下人的谅解,但朕需要你的。”司马绍难过得看着她。
她就在咫尺之内,却又好像隔了一条银河。
“陛下,您要是受不了,可以离开这里。不必受这个罪。”
月梳和菊芝越听越不对劲,以往小姐就算再不想见陛下,也不会像今天这样把话说绝、说尽。
她们不免担心,陛下虽然疼爱小姐,但是万一真的被逼急了,哪顾得上你疼不疼爱呢。
“小姐,您别说了。”月梳低声提醒,“陛下要生气了。”
公孙月儿觉得好笑,“嘴长在我身上,我为什么不能说?陛下若是不想听,大可以离开我这里。后宫多得是温香软玉想请你一亲芳泽,她们绝对不会像我这样冷言冷语,陛下爱听什么话都能听到。”
“够了!月儿!”司马绍怒道,“朕来看你不是为了听你让朕如何如何。难道你不会不甘心么?”
谁说她不会不甘心呀,她最不甘心了好么。
只是她现在家都没了,还是被自己最爱的男人抄了,她怎么还敢追求自己的情爱啊?
就是因为她不懂事,错付了真心,才会让公孙家陷入现在的境地。都是他的错……
见她一言不发地站在那里,司马绍更加生气。
“你不想看见朕是吧?好,朕走。你好自为之!”
这些天司马绍头一回怒气冲冲地离开,月梳和菊芝都慌了。
“小姐,您就算再不想看见陛下,好歹装一装啊!这陛下的宠爱就是护身符,您把这护身符丢了可怎么好!”
公孙家也倒了,无法给她更多的保护。
公孙月儿却无所谓地一摊手,“他有本事就把我这个皇后给废了,我早就腻了累了。”
“小姐您别再说了!”月梳都快哭了。
虽然平时小姐说话就随心所欲,但是今天说出来的怎么都是这些能气死人的话,难怪陛下听了要走。
他终于走了,终于被她气走了,公孙月儿长舒一口气,心里却根本感觉不到开心。
怎么会这样?
她躺在床上,辗转反侧。
黑夜中响起一下又一下幽幽的叹气声。
等月亮爬上枝头良久,她才陷入睡梦中。
只是这梦,让她备受折磨。
梦里她看见公孙家的人,上到好几个叔伯和他们的夫人,下到丫鬟和下人们,都在远远地看着她,指责她都当了皇后为什么还不能保护家人。
场景一换,她跪在老祖宗面前哭泣,哭得差点晕过去。
老祖宗没有说话,更没有责骂,只是无奈地摇摇头。
场景再一换,是宋贵妃自尽在她面前。
不同的是,这一回宋贵妃没有马上死去,而是流着血痴痴地看着她。
“皇后娘娘,我好孤单,你来陪我好不好?”
宋贵妃竟然要爬过来抓她的手和脚,她立刻挣扎起来,“别碰我!别……”
她不停地往后挪,直到背脊抵上冰冷的墙壁,而宋贵妃越爬越近。
就在宋贵妃带血的手要碰到她时,突然好像一股巨大的力把宋贵妃拉开。
宋贵妃站在不远处怨恨地看着她,“你以为你能有什么不同?陛下今日这么对我,迟早有一天这么对你!”
这句话一直萦绕在她耳畔,扰得她忍不住尖叫起来。
一切天旋地转,她猛地睁开眼,梦醒了。
今夜是月梳轮值,一听到她的声音就冲进来,只见公孙月儿满头大汗地坐在床上。
“小姐!您没事吧!”月梳冲到她身边,摸了摸她的手,凉得刺骨。
公孙月儿点点头,又摇摇头,在梦中吓得苍白的嘴唇哆嗦着。
“小姐,您这是怎么了?做噩梦了吗?”月梳心疼坏了,连忙取来新的衣衫给她换上。
她沉默地点点头,轻声问:“宋贵妃的尸首是怎么处理的?”
月梳一顿,不知道要不要说。
“快说啊,就当是为了让我安心。”
月梳这才道:“是拿草席裹了扔到乱葬岗的,现在宋贵妃没有妃位,连个墓碑都没有。”
没有墓碑倒还算好了,惨的是以后没有人会记得她,冬至清明谁为她烧一份纸钱和供奉?
公孙月儿闻言,闭了闭眼睛。
人走茶凉,生前多么风光又不可一世的人,死了居然连块墓碑都没有。
“月梳,头七的时候,你去烧一份纸钱给她。”
“小姐,宋贵妃之前对您那么坏,你何必还对她那么好。”月梳不解,就算小姐要做好事,这人都死了,做了好事也没法报答她了啊。
公孙月儿摇摇头,“我不是对她好,我是求心安。”
宋贵妃死不瞑目,既然生前自己见过她,那就当送故人最后一程吧。
只希望她放下执念,早点投胎去。
“是,奴婢知道了。”
她身上还是不停冒冷汗,没办法,月梳只好喊起两个小丫鬟,让她们烧水去。
沐浴更衣之后,公孙月儿的情绪稳定了许多。
月梳给她点起熏香,“小姐,奴婢在这看着,您好好休息吧。”
她点点头,有人陪着果然很快入睡。
只是醒来之后便觉得身上沉重,脚像灌了铅,脑子也很迷糊。
嘴唇更是渴得仿佛快要裂开了,她想叫人进来给她倒水喝,喉咙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还是月梳惦记着她还没起进来看,发现她面色通红,嘴唇干涸,一摸她的额头,烫的吓人。